舅舅的微笑

從小在大都市成長、求學的我，雖然喜歡都市的繁華與便利，卻不知怎的，卻總是對於鄉下才有的遼闊以及寧靜深深著迷。寧靜的鄉間，平坦的田、遠處的山、遼闊的天空。美濃，就是這樣的一個鄉下。

我開車載老媽回美濃拜訪舅舅阿姨們。他們都是坐七望八的老者了。舅舅與舅媽兩人住在一起，週末的時候表哥們會回來看看老人家。我告訴舅舅我好喜歡這裡的寧靜，讓我想到自己在金門工作的那幾年，好喜歡、好想念鄉下的恬淡生活。舅舅坐在斑駁又光滑的藤椅上，用淡淡的微笑回應我。

下一站是阿姨家。阿姨家門前是一條馬路，與馬路平行的是一條圳溝，小時候我就是在這裡拿著輽箕往水中一插，撈起活蹦亂跳的小魚，樂得我嘰嘰亂叫，那個太陽倒映水中耀眼生花的午後。

偌大的房子住著阿姨與姨丈兩位老人家，我們坐在上了年紀的藤椅上，在客廳聊天。兩個老人家的身體都有狀況：姨丈中風了，經歷了心導管手術，整個人看起來虛弱許多。阿姨則是嚴重的骨質流失，無法久站、久坐，行動不便更是不在話下，所幸表姊們相當有孝心，每週固定回來探望父母，打理、採買一些生活必需的瑣事。

透天雙層的屋內一片安靜，近在咫尺的鄰舍也沒有絲毫響動。沒有兒童的哭鬧，沒有年輕人的嬉笑，沒有成年人的爭吵，什麼都沒有，連偶爾經過的摩托車引擎聲聽起來也是有氣無力。一片死寂，只有經歷三十多的寒暑的老藤椅默默地陪著老人家。

翻開記憶裡的那個篇章，我幾乎還能聽見當時的笑聲，充滿活力與歡樂的小男孩的笑聲。而今，這裡安靜得、空曠得幾乎連客廳裡的對話都有回音。

我忽然開始有點理解舅舅臉上的那抹微笑：年輕人，你說你喜歡這裡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