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政治中的小綿羊（原標題：結構不變，結果不變）

民主基礎的第一課，叫做「結構不變、結果不變」。推崇聖主明君？最後的結果，就是必然會出現昏君害慘百姓；推崇強人政治？就是無視於「絕對的權力造成絕對的腐化」。極權政治中，沒有投票權的人民固然悲慘，委內瑞拉惡名昭彰的獨裁者查維茲任內，不但時常有選舉，還常常辦理公投呢！人民因此而獲得幸福了嗎？

是的，「結構不變，結果不變」。民主制度的可貴之處，在於把權力回歸到人民手裡。但是如果人們懶得思考公共議題、只關心私人利益，平時接受當權者的小恩小惠與洗腦教育，投票的時候自然是傻傻投票的小綿羊，選出了大野狼還以為自己找到了理想的牧羊犬。結構上，仍然是把權力還給了統治者。這，與極權政體，又有多大的差別？

當人民缺乏對政治的基本了解、對政治漠不關心的時候，整個國家就是獨裁者的天堂。空有民主的形式，也只是為了獨裁背書。

生活中，我天天與小綿羊們接觸。他們真的不是壞人，他們有很多的優點，就如同我有不少的缺點。我們都是凡人。

他們之中，有些不但不是壞人，而且還是好人。有些人為了公益而燃燒自己無怨無悔，有些人誠懇老實當個上班族小主管，兢兢業業、任勞任怨地做好自己分內的工作。

可是在此同時，他們長期以來不關心政治，把票投給了傷害台灣民主、剝削民眾利益數十年的中國國民黨而不自知。只聽信執政者的洗腦而不願、無法獨立思考，把沒有資源、沒有權力的民主鬥士們視為破壞國家安定的壞份子。那怕大家終於獲得的言論自由與思想自由，是這些「壞份子」留著鮮血、受著酷刑、關在牢籠所換來的。

民主進步黨用偉大的理念與行動感動人民，卻在逐漸壯大的過程中逐漸喪失理想性，於是這群自詡為客觀中立的選民，繼續投票給既得利益者，讓中國國民黨幾十年來在立法院、甚至每一個省市議會一黨獨大。在立法權上，民進黨從來就只是國民黨面前的一個小矮人，但是政客用一句「藍綠惡鬥」就將局勢形容成兩隻大猩猩兇狠拼搏，連累了旁邊這群無辜的小綿羊。

然後忽然間，柯文哲打著「超越藍綠」的口號出現了，說是要超脫藍綠兩黨惡鬥，於是他們說「過去我們是深藍，這次我們支持超越藍綠的柯文哲」，言下之意，他們過去「選黨不選人」，但是這次他們「選人不選黨」。

關於「選黨不選人」，我們太熟悉了。不論陳水扁當年擔任台北市市長的滿意度有多高，一旦回歸藍綠基本盤，終究落敗。多少年來，天龍國的人們就是選黨不選人，到了「藍軍就算推一隻豬出來也能當選」地步。直到這次，中國國民黨真的派出連勝文與柯文著對壘、再加上拜中國國民黨六年來的完全執政、完全卸責之賜，這次市長選戰的氣氛才開始有那麼一點不尋常。

即便如此，然後呢？中國國民黨的形象這麼糟、還推出連勝文這樣權貴紈褲印象的台北市市長候選人，中國國民黨依舊有很大的機會囊括多數的議員席次。結構性的惡，依舊繼續。

什麼叫做「結構性的惡」？就是行政、司法的不中立，加上中國國民黨把全世界最多的黨產當奶水，讓必須花大錢選舉的政客乖乖叫娘。

儘管平常馬政府的政風單位把行政中立喊得震天價響，但是非法動員造勢的傳聞甚囂塵上；中選會這次選票忽然不再標明候選人的黨籍，「恰巧」符合這次多數中國國民黨候選人不愛在競選文宣上貼上黨徽的特性；連勝文公然在捷運上對記者大談政見，台北捷運局視而不見，也不見相關單位調查。各種的行政不中立依舊令人髮指。

儘管解嚴已經多少年，但是轉型正義從來沒有開始。當年大家把陳水扁送進總統府，但是立法院的多數依舊是國民黨。結果是什麼？答案是特偵組撲天蓋地調查陳水扁，陳前總統因莫須有的海角七億關到漏尿，即便所有官司法院還他清白，至今仍身陷囹圄；唯一一個有罪的官司，證人辜仲諒竟然偽證栽贓。

那麼，你以為，如果我們把柯文哲送進北市府，卻又繼續讓國民黨佔據市議會、繼續漠視行政與司法的不公，如果我們一心只想打倒連勝文，卻漠視這種結構性的惡，你以為柯文哲的下場又會是什麼？

至於「選人不選黨」，我們也很熟悉。一直以來羅淑蕾給人的形象，是中國國民黨內的清流，敢於當烏鴉，敢給國民黨、馬英九諍言，蔡正元則是能言善道，敢於挑展國民黨黨中央的好漢。可是日久見人心。在各項重大爭議法案表決時惟黨中央命令是從的羅淑蕾、以及在這次台北市長選戰中發言讓人瞠目結舌的蔡正元，讓我們見識到了什麼叫做「一路貨」。

每一次的選舉，如果你我不試圖從自己的政治思考開始轉變、不開始思考如何藉由投票轉變台灣的政治結構～～那麼，每多一次選舉，就是讓既得利益者更加鞏固。連勝文落選了又如何？柯文哲上台了又如何？台灣畸形的政治生態就改善了嗎？中國國民黨的黨產問題就獲得解決了嗎？不中立的行政與司法改善了嗎？

結構不變，結果不變。如果台灣的政治結構依舊是一群選黨不選人、選人不選黨的選民佔多數，一群在雞蛋與高牆間自詡中立、實則為高牆添磚而不自知的選民……眼看著恪遵馬鶴凌「化獨漸統」遺訓的馬英九拼經濟無方、促統績效亮麗，而眼看著香港殷鑑未遠……。

11月29的這一票，你，究竟要怎麼投？

本文發表於2014-11-27-自由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