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自殺，與對抗極權體制的智慧與勇氣

最近正在重讀《獨裁者的進化》這本書。明明已經是第三次讀了，但是依然被書本裡的例子深深震動。

我承認，我的境界層次還很低；有些境界我連揣摩都揣摩不了；有些境界我依稀可以理解、但是想得到卻做不到，只有一些層次比較低的境界我勉強算是正在修煉中。總之我這個非常懦弱、總是悲觀的人，想要寫一寫讀這本書帶來的震動，並期待能夠帶來一些實益～～用文字可以鼓舞大家。鼓舞最近的香港人，還有不久之後的台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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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現況就是如此悲觀；只要關心，就必然憂鬱。一直關心，就會一直憂鬱。一直憂鬱，就會憂鬱症；如果憂鬱到想要自殺，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但是當然，我不可能鼓勵人們去自殺。我只是想要聊一聊自殺這種事情。

被巨大的無力感持續壓迫一陣子之後，有些人受不住壓力，寧願選擇死亡；有些人頂住了壓力，選擇繼續對抗。

在我看來，責備受苦者不是什麼「愛之深責之切」，而是缺乏同理心。所以我絕對不會說「選擇死亡是懦弱」這種責備的話～～因為那是百般無奈之下的無可奈何。

相對的，我也不會對頂著壓力痛苦而持續奮戰的勇者說什麼「真是不忍心」、「請千萬小心安全」之類的話。

「真是不忍心」？我怎能說些悽悽惻惻的話，去軟化勇者下定決心才武裝起來的意志？哪怕勇者未必會被我無心的言語所軟化，我也不該這麼說！

「請千萬小心安全」？勇者站出來對抗極權，又哪裡有安全的可能？對這些對勇者說這種毫無實益的叮囑，唯一的實益只怕是「送行者減輕自己的無力感與罪惡感」而已吧！

對於這些勇者，我只嚴肅敬禮。我不敢做、做不到的事情，他們敢做、能做；他們慷慨赴義，於是他們求仁得仁；用我自己這種貪生怕死的層次去「拜託你們不要去送死」，在我看來，只是阻礙了勇者的義無反顧，更鞏固了獨裁體制的難以撼動。

死有輕於鴻毛，也有重於泰山。死諫如果能夠喚醒獨裁者的良心，那麼死則死矣；這種死諫重於泰山。我不會鼓吹別人去死諫，我只恨自己沒有勇氣。

問題在於，獨裁者對於你的自殺，只會無謂冷笑，甚至暗地偷笑。

為什麼？因為：第一，這證明了自殺者已經沒有任何其他的反抗方法了；第二，這證明了自殺者已經失去了繼續反抗的意志了。第三，自殺者自殺後，本已巨大的無力感會更迅速、普遍地瀰漫，讓更多人的鬥志被無力感所消磨殆盡。

身為獨裁者，豈有不冷笑偷笑之理？

在對抗獨裁政權的戰爭裡，自殺如果有效，是因為「悲壯的死，或許能喚醒民眾的良知」、「良知覺醒的民眾，或許願意鼓起勇氣反抗」、「鼓起勇氣反抗的民眾，或許能夠有智慧找到有效的方法集體反抗威權體制」～～最後，威權體制才或許有可能崩解；然後，如果繼之而起的掌權者不是另一個獨裁者，理想才或許可能在發芽、民主自由的大樹才可能在幾十年之後深根茁壯。

邁向理想之路需要有這麼多的努力，還要具備那麼多不確定的「可能」條件，才能一路闖關。在這一路往前闖的過程中，第一個、第二個自殺的人或許確實有「激盪人民情感」的可能；但是再往下？輕言自殺，也只是徒損戰力而已，絕無實益。

簡單說！在對抗獨裁體制的戰爭，自殺幾乎可說是毫無實益。真要說實益，與其自殺殞命，還不如起身抗暴！殺一個不賠、殺兩個有賺！但即便如此，輕言武力反抗，其實也只是以卵擊石，以己之弱碰敵之強！

還可以有更高的境界、更大的實益。

如果你讀《獨裁者的進化》這本書。即便你受盡酷刑。獨裁者明明可以輕鬆弄死你、卻選擇對你百般凌遲，是因為要用你的慘狀去警告所有心存反抗念頭的人；相對的，如果你受盡百般凌遲卻仍能保有反抗意志，你就是鼓舞人心的燈塔、足以為每一個黑暗中受苦的人帶來勇氣的光明！

如果你讀《獨裁者的進化》這本書。還存在著許多對抗獨裁體制的方法。在對抗獨裁體制的漫長戰爭中，勇氣、智慧、耐心，都是無比珍貴的元素。而這些元素，需要大量的勇士、死士去表現出來，才可能一點一滴地鬆動威權體制。

而你竟然輕言自殺？那麼，這種自殺的實益在哪裡？

勇於犧牲，但並不輕言犧牲。希望每一個有志於對抗極權暴政的人，都能有這樣的智慧與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