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

正吃著晚餐。忽然臉書跳出了香港岑子杰遇遭五名男子持鐵鎚猛擊頭部後，倒臥血泊的照片。

那張照片太令人不忍，我就不轉貼了。事實上，真正讓我難過的不是他遇襲、不是他滿地的鮮血，而是他空洞的眼神。

我當然不是對於他的遇襲重傷冷眼旁觀。當你勇於對抗中國那樣子毫無人性的政權時，什麼可怕的事情都可能發生在你身上。或許你只是個十三歲的小男孩也會被雞姦、十五歲的女泳將也可能成為海中裸屍而「死因無可疑」，更何況是被幾個男人持鐵槌攻擊？這些都是再「合理」不過的事。沒人性的政權打算以此來震懾人心、鎮壓反抗，殊不知這也會激起更大的民怨、更堅強的反抗決心。

只是當我看著照片中他的眼神。五年前香港的雨傘運動曾經舉世矚目、最後仍是無疾而終；明明局勢如此令人頹喪，但是岑子杰說「至少我們喚醒了一代人」、「至少送中條例迄今還沒有通過」、「沒有一個政權不會垮台；我並不是要中國垮台，這只是一個自然規律」、「對於民主自由的追求，只要比中國政權的氣長一點點就夠了」......。

即便是這麼勇敢、這麼有智慧的人，只消幾個鐵鎚猛擊，眼神終究也是變得如此空洞，彷彿一個沒有靈魂的布娃娃。

其實這才是真實的人生。

我們活著。除非你真的很幸運，否則你一定知道活著並不容易，但我們努力讓自己活得快樂一點；然後有一天你忽然發現那些你以為你擁有的健康財富、努力追求而來的幸福如此脆弱，一場疾病意外天災人禍都可以輕易讓你的擁有變成南柯一夢。更不要說如果你活在一個專制的政權之下，而你竟然又膽敢為了尊嚴自由而對抗國家巨獸。

我越來越能夠體會，人終究是要一死的。時時刻刻要反思自己的思考，然後忠於自己的信仰；如果忠於信仰代表必須戰鬥，那就勇敢地戰鬥；如果戰鬥意味著面臨死亡，那就光榮地死亡。

在還能捍衛自己信仰的時候努力活著。不然的話，活著和死了有什麼分別？不過都是一個眼神空洞的布娃娃罷了！腐爛與尚未腐爛、發臭與尚未發臭的差別而已！

有些人雖生猶死，有些人雖死猶生。多數的人都忘了～～又或者其實只是害怕想起來：人終究是要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