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究竟多重要？

很久以來，我就想要寫一篇文章，探討「強調道德、不重法律」的可怕。剛好這本書就是在強調「道德很重要」。我終於把這本「道德」看完了。老實說看得很痛苦，不過很值得～～所有「過度強調道德的可怕」，在這本書一覽無遺。

強調道德不是壞事，但是這本書不但沒有提醒讀者「過度強調道德」的可怕之處，甚至誤用了「道德」、用一些神邏輯灌輸讀者錯誤的概念！

於是我很認真地，整理了「過度強調道德的五個可怕」，並且摘要舉出該書中莫名其妙的神邏輯加以駁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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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可怕，就是「忘記強調法律也很重要」的可怕。道德與法律缺一不可，「徒法不足以自行」。過度強調道德，就像過度強調法律，一樣都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情。

過度強調法律卻忽略道德，就會產生「惡法亦法」的可怕情形，當權者藉由訂定、解釋法令而壓迫弱勢，處於弱勢的個人被冷酷而缺乏彈性的制度碾碎。過度強調道德卻忽略法律，就會讓當權者有機會藉由操弄輿論、民意，無視法律規範而壓迫弱勢。

「悲慘世界」中，偷個一個麵包就得蹲十幾年的苦牢。這就是惡法亦法。媒體、網友追著網路名人的婚外情窮追猛打，也是一種無視於法律規範而壓迫弱勢。

三十年前為台灣爭取言論自由、民主自由的民主鬥士們，往往被黨國機器抹黑為暴民、共匪！整個社會用媒體對個人的公私領域進行公審，這難道不是一種對弱勢的壓迫？

第二個可怕，就是「道理變歪理卻不自知」。

為什麼道理會變成歪理？因為用錯地方了！在私德上，強調「反求諸己」可以提昇自己的德性。但是在公共議題上，強調「反求諸己」就變成了「自掃門前雪」，就會讓政客肆無忌憚。難道你以為那些鑽營職位的高官、砸錢參選的立委都是吃素的嗎？

我們選出來的那些人掌有這麼多資源，同時絕對的權力造成絕對的腐化！我們張大眼睛盯著監督都還不能杜絕弊端，竟然還有許多人主張應該「先管好自己分內的事情」、「讓政府放手去做」、「如果做不好四年後就換人」。對他們而言，民主就是「四年投票一次」，至於什麼「監督」、「制衡」、「第四權」、「不當黨產為什麼是民主政治的毒瘤」，凡此種種議題，他們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因為「反求諸己」、「先管好自己分內的事情」。這豈不是擺明著讓當選的人胡搞四年！

「反求諸己」沒有錯。但是用錯地方，道理就變成了歪理。可是許多人不自知，總覺暴民們為什麼連「反求諸己」的能力都沒有？於是評定暴民們真是「道德低落」！

第三個可怕：弄不清道德的規範對象

道德是用來提昇自己的，法律是用來規範所有人的。道德為什麼只適合用來規範自己？因為道德很抽象，又很複雜，外人很難去評斷。

八卦雜誌最喜歡抓名人通姦的新聞，大肆報導之後，讀者的道德批判排山倒海「嘖嘖，想不到那個男人/女人如此淫邪好色/不守婦道」。說不定人家本來是一對神仙眷侶，唯一的遺憾是雙方因為不足為外人道的原因而性生活不協調，於是雙方協議讓伴侶去外面宣洩情慾。人家好好的一對夫妻，被媒體這樣爆料之後，他們的婚姻要如何繼續？他人的婚姻是否合乎道德，關社會大眾什麼事？社會大眾憑什麼拿著道德的尺在別人身上毛手毛腳量這量那？

第四個可怕：本末倒置。

關於名人通姦，還有人說「當然不行！他們這樣子敗壞社會風氣，整個社會亂掉怎麼辦？」。

「道德」是自我要求的高標準，法律是整個社會必須遵守的最低標準。這個社會有這麼多違法的事情，媒體用了多少的版面去監督違法的事情？尤其是政府、民代這些掌權者的違法事情？民眾對於這些與整體社會利益息息相關的法律制度問題莫不關心，對於插畫家與誰上床的道德議題卻是議論紛紛，豈非本末倒置？

第五個可怕：找錯對象。

每當發生了重大事件，你首先想到誰？被害者很可憐？加害者很可惡？主管當局不盡責？還是整體的制度不完善？

黑心廠商販賣黑心食品，民眾很可憐、廠商很可惡、主管當局不盡責，這些部分大家都理解，於是大家都用力譴責。至於「制度不完善」這個真正核心的問題呢？畢竟民眾缺乏食品安全的專業，也就無從關心起，這也是理所當然。在這個高度分工的現代社會，我們終究還是要回歸由食品專家、立法委員共同訂定合理的把關制度、並且由政府嚴格執行。可是，提到立法委員或政府官員，我們又會說「藍綠一樣爛」、「政治太骯髒我才不想管」，然後讓無能擺爛的官員好官我自為之、各種奇奇怪怪的立委在當今政壇大放異彩。所以不盡責的官員會打電話要求立法委員「高抬貴手」，而像蔡正元那樣爭議不斷的立委，竟然能夠成為台北市長候選人的競選總幹事。這樣子的選民產生這樣子的政治環境；如此環境下，食品安全的把關能夠好到哪裡去？

追究法律，其實就是在追究「制度」，而掌有權力的人最該對制度的好壞負責；而講究「道德」，因為道德如此抽象又難以具體條文規範，所有的道德批判最後只能夠停留在「個人層次」！

再以虐童案為例，受害者當然很可憐，加害者當然很可惡，尤其如果加害者竟然是親身父母，更是令人髮指！當大家都關心「可惡」、「可憐」的時候，制度性的問題有多少人關心？單親教養的壓力的確容易讓人失控，這個社會是否給予單親的父母足夠的支持、進而避免悲劇？

罵了半天，我們都在罵「加害者混蛋」、「廠商黑心」、「官員無能」，總是停留在「道德層次」、「個人層次」，卻沒有從制度面真正監督制衡我們的政府、要求公僕們做該做的事情。於是我們這個社會歸功於上，究責於下；對當權者寬容，對弱勢者嚴苛。這個叫做「找錯對象」。

至於書中其他明顯錯誤的論述邏輯，族繁不及備載，摘要並駁斥如下：

案例一：

「香港人在1970年代就已經體悟：只有透過道德教化的長久耕耘，才能根本解決貪腐問題。難道聰明的我們，真的天真的以為一個美好的理想社會所需要的條件是：只要法律、不必道德嗎？」P107

駁斥：

「貪腐問題」永遠都不可能「根本解決」，只能藉由外部的監督制衡，確保每一個掌握資源者不敢亂搞。難道我們天真的以為，一個美好的裡想社會所需要的根本答案，是：只要道德為主，法律為輔嗎？

案例二：

「相對於現代社會的男女關係，包二奶、一夜情、網交、3P等琳琅滿目的濫交、雜交的性關係，不要說用古人的標準，就已台灣社會三十年前的道德標準來看，現代人簡直就是禽獸。」P110

駁斥：

台灣人的祖先來自中國，林火旺大概不知道清代的時候，官員嫖男妓、狹孌童幾乎是一種社會時尚。更不要說歷朝歷代皇帝上了媳婦、上了母親，各種排列組合史不絕書。相較之下，我實在搞不清楚現代人哪裡特別禽獸。

承認吧！人性本來就是複雜的。有神性也有獸性。「獸性」只能透過對自身道德的要求而提昇，但是無法根本消滅。想要避免獸性導致獸行，只能透過法律的制裁。想要避免獸性導致受刑，在第一層意義上確實需要有法律/制裁秩序；就深層意義/效果而言，確實需要文化、道德的自省與昇華，但那絕對不表示應該因此就把道德無限上綱。

案例三：

「『愛台灣』已經成為政治上打壓異己最簡單、有效的方式。這個口號像是一道符咒，對敵人可以產生精神凌虐，對自己則可以消災解厄，只要給敵人貼上不愛台灣的標籤，就足以讓他們百口莫辯、寢食難安。」P127

駁斥：

貼標籤不是問題，問題是有沒有貼錯標籤。那些被貼上「不愛台灣」標籤的政客，之所以百口莫辯，是因為啞口無言？還是因為受委屈、遭誤會？

案例四：

「民進黨內有些人士常常把台灣的民主成就，全部歸功於他們的努力，這也證明所謂的民主人士不能理解容忍對自由民主的重要性。……蔣經國當時絕對有能力重創黨外，但是他採取的方式是容忍。有權力者能夠壓制自己的權力，是一件極不容易的事情，這是台灣自由和民主發展的重要契機，蔣經國對民主的貢獻不應該被完全抹煞。」P130

駁斥：

我關上門強姦你的女兒，孔武有力的我絕對可以把她先姦後殺。但是我極端地自制，不但容忍她掙扎時候的亂踢亂咬、甚至慢慢鬆開了掐著她脖子的雙手。有武力者能夠抑制自己的力量，是一件極不容易的事情，這是你女兒能夠殘存苟活的重要契機，我對於你女兒生命保障的貢獻不應該被完全抹煞。～～我這樣說，你覺得合理嗎？

案例六：

「以往教育行政中賦予學校訓導單位對學生社團的管理和要求，都是基於『社團活動是學生的人格和生活教育』的理念。但是學生在校園民主化的主導下，……現在各大學訓導處都改名為『學生事務處』……學校除了在法規的制定上具有主動召集的作為之外，其他都是站在消極的輔助角色，教育的功能幾乎蕩然無存。、P206。

駁斥：

從這段論述，我看見的是林火旺的「家父式威權思想」。先假設學生不懂，接著斷定學生無法從摸索中自學，然後主張應該要由學校進行訓導。

天啊！他談的是大學校園，不是幼稚園耶！荒謬的教育理念、家父式的威權思想，兩毒齊發，叫人不知道該從何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