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命運的,不只是個性,還有制度與宗教

宗教的差異

宗教有一個很重要的基本功能:解釋我們無法理解的事情。比如說,對於鬼神、死後世界之類的問題我們無法理解,就由宗教來解釋。

關於「人類打哪兒來」這個問題。西方的宗教說人類是上帝所創造的。那麼東方的宗教呢?為什麼我的印象中,好像缺了這一塊宗教傳說?

缺乏民主的條件

古希臘的人為什麼會這麼天才,能夠在兩千多年前就想到「民主」(雖然他們的民主只有公民才能享有,而公民身分必須具備特定條件)這種制度?

因為希臘重視邏輯、所謂的公民具備邏輯、抽象思考的能力?當時究竟有多少的希臘公民具備基礎的邏輯能力?這個有待歷史學家、考古學家研究。總之,古希臘的「民主社會」並沒有很理想,不然的話蘇格拉底也不會因為如今看來荒謬的罪名而被判了死刑。

「產生」與「運作良好」理論上是兩種層次的事情。但是,如果多數人認為「在可以預見的五百年內民主都不可能運作良好」的時候,自然沒幾個人會想要去推動「民主」這種制度,於是民主無由產生。

時光回到兩千年前。在一個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人都是文盲、都缺乏基本邏輯與抽象思考能力的世界,我們很難想像這種世界能夠產生所謂的「民主」並且運作良好。更何況,一直到近代的國民教育普及之前,重視邏輯教育的文化根本鳳毛麟角。

民主制度以外的最佳政治制度

在民主不可能誕生的前提下,這個世界,由一個人出來管比較好?還是由好幾個人出來管比較好?當然,如果世俗世界由一人獨尊,會有濫權暴虐、缺乏制衡的問題。但是,在沒有其他力量大於獅子的前提之下,人民寧願應付一頭獅子,而不是應付一群獅子。

答案是「一個」。如果天下群雄並起,就是無窮的戰爭。

把「頭痛人物」限縮到只剩下一個之後,接下來就是要如何對付這個人。武力上不可能,那就只能用制度;硬性的法律約束因為缺乏強制的執行力(有誰能夠把壞皇帝抓來鞭刑嗎?),於是只剩下軟性的道德規勸。

所以,思想家們寫了半天的文章,都在規勸皇帝要當個好皇帝;要不然就是要皇帝效法堯舜禹湯,要不然就是要皇帝以上帝的神聖法則為典範。

結論是,就算古代的大思想家們有不怕死的勇氣、悲天憫人的情懷,於是深刻思考關於「由誰」「如何」治理這個世界~~再怎麼深刻思考過後,最後仍然勢必回到道德勸說皇帝君主這種看似迂腐、怯懦的爛方法。

更白話的說:如果我活在伍佰年前。人類這麼愚昧、這麼悲慘。絕大多數的人都是文盲、沒有抽象思考的能力,甚至沒有基本的邏輯能力。在這種情形下,我除了祈禱老天爺賜給我一個天生仁慈又英明神武的皇帝之外,另一條路,就是想辦法讓皇帝變得仁慈又英明~~雖然這樣子讓我這個嘴砲手看起來又狗腿又懦弱。但是在那樣子的時代裡,這其實是唯一的選擇了。

制衡獅子的契機

到底有誰有可能制衡這條獅子,又不會讓人們感到害怕呢?答案是「上帝」。當然,說上帝太飄渺,更精確的說,應該是「上帝的代言人」。

如果你相信基督。神創造一切,那麼神以及神的代言人當然應該可以制衡皇帝君主這隻獅子。宗教的力量本來就不會輕易放棄統治這個世界的機會,有上帝加持的教宗更是沒有道理手軟。於是在西方,教會與君主彼此之間鬥來鬥去,民主就是在一連串的鬥爭制衡中逐漸產生的。

問題是:東方的宗教沒有上帝。中國的皇帝也喜歡用宗教的力量加持自己,於是每個坐龍庭的皇帝都是真命天子,都是天命所歸,但是中國的皇帝不像西方的皇帝那樣受到宗教力量的制衡。缺乏了制衡,凡是大一統,文明的進展於是更順利,於是直到十六世紀之前,明朝的文明還是遠遠勝過西方國家。

但是,大一統有一個重大的缺點,就是「缺乏競爭」。「文明」這本書裡面試圖說明為什麼十六世紀遠遠落後中國的西方國家竟然能夠在短短伍佰年之間翻轉局勢,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競爭」。競爭所衍生的財產權制度以及科技,開花結果並且兩相結合之後,讓西方力量的成長大爆發,於是東方國家只能等著被侵略。

結語

人類的歷史沒辦法像自然實驗那樣控制變因,「在其他條件不便下」重複試驗。如果東方和西方的宗教對調,如果西方的主流宗教是觀世音與釋迦摩尼、如果中國的主流宗教是耶穌基督,今天的東方與西方之間,強弱地位是否也會對調?這個問題大概沒有誰能夠篤定的回答。如果有答案,大概也是信者橫信、不信者恆不信。

目前為止,我相信答案是肯定的。同樣的一群人,分別實施不同的制度,就會產生不同的結果。這種例子在人類社會中太常見了。東西德、南北韓分別實施了兩種政治制度,不就產生了兩種世界嗎?

在個人的層次而言,個性會決定命運;在群體的層次而言,既然人性大同小異,決定一群人命運的,不再是個性,而是制度、以及宗教~~用一種很隱晦的方式,造成了很巨大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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