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謀論、資訊的透明與檢視、與帝國的衰敗～從911事件談起

前言

這篇廢文只是一個假文青的喃喃自語，所以你大概覺得很可以跳過忽略。
可是其實，這篇廢文的部分內容，是<<剪裁歧見>>這本書裡面關於陰謀論的部分論述的精簡白話版。

那麼，<<剪裁歧見>>這本書的作者是誰呢？

網路書店的廣告是這麼說的：

『凱斯．桑思汀（Cass Sunstein）為美國重量級法律學者、哈佛大學法學院教授。其著作跨足憲法、行政法、審議式民主、行為經濟學等多重領域。桑思汀於2009至2012年於歐巴馬政府擔任白宮「資訊與管制事務辦公室」主任，此前長期於芝加哥大學法學院擔任教職。

《剪裁歧見：訂作民主社會的共識》一書收錄桑思汀12篇論文著作，從法律與行為經濟學的角度，以細膩的分析筆調討論美國當代社會極具爭議性的議題，諸如陰謀論、婚姻平權、動物權、氣候變遷等。其核心宗旨在於論證政府在民主社會中所該扮演的恰當角色：如何確保個人自由與社會多元性，另一方面討論如何避免分歧的社會中所潛藏的危機。』


這篇廢文的內容，就是<<剪裁歧見>>裡面關於「陰謀論」的部分論述的精簡白話版。你就算不「相信」假文青的喃喃自語，至少也要「參考」哈佛大學法學教授的意見吧？


「你確定你確定？」

身為一個生理健康的男性，我知道我褲檔裡面的那一包是什麼。那麼你知道你對面那個男生褲檔裡面的那包又是什麼嗎？

「咦？這還用問嗎？當然是......」。

等一下，你真的這麼確定嗎？有沒有可能上個月他已經變性了，已經是「她」了？有沒有可能他其實是「她」，靠著強力健身與注射大量賀爾蒙，讓自己看起來比男生還男生？

除非把對方的褲子脫下來，否則我們都只能「猜」。這個猜，從「經過相當仔細、縝密研究所做出的合理的推論」到「還算有憑據的猜想」到「亂猜一通」，本質上都是「在無法完全確定的情形下，給出一個答案」。

既然我連你褲頭裡面那一包到底是什麼東西我都無法確定了，我又要如何確定911事件到底是不是美國CIA自己搞的爆破？

我當然不知道。你和我只能「猜」。

你、我猜測的憑據分別是什麼，決定了你和我之間，誰猜的答案比較有可信度。換言之，與其說是「比較不同答案的正確性」，不如說是「比較誰的猜測依據比較合理」。

我猜測的憑據是「如果有一超級大的大陰謀，這個陰謀需要很多人很精密的分工，那麼這個陰謀就很難長期隱瞞下去，一定會被揭發」。

因此，我不相信911是「美國政府自爆」的這種陰謀論。美國發生這樣的事件之後，媒體與政府內部要進行多少的調查、多少次的聽證會？要瞞過所有人、並且所有知情人士都萬眾一心地保守秘密、所有的秘密都滴水不漏、而且所有的細節還要做到完美無瑕？這樣的難度有多大？

當然，你可以質疑，「聽說之前就有導演拍片質疑了呀，」「你看，這不是又一篇報導揭發祕密了嗎」。

我們當然可以仔細去查證導演拍的電影與這篇報導裡面的細節是否屬實之類的，但是恐怕99.999%的你我終究還是沒有能力去真正查證這些細節。

對我而言，寧願偷懶，相信那個「錯誤機率很低的鐵則」～～「要瞞過所有人、並且所有知情人士都萬眾一心地保守秘密、所有的秘密都滴水不漏、而且所有的細節還要做到完美無瑕？這樣的難度有多大？」。也就是說，簡單三個字～～不可能。

如果要「就專業論專業」

飛機燃料的能量有多大？炸彈產生的損壞型態有哪些特徵？這些專業問題的專業答案，恐怕你我無法「真的」確知。

但是我「確信」，負責調查這個事件的人這麼多，一定有些人是「秘密圈」以外的人，而且這些人之中，可以清楚分辨「燃料」與「炸藥」爆炸的區別。

簡單的說，就是，這些專業問題都已經有「秘密圈以外的專家」想過啦！我們這些外行人思考專業問題，其實是很無謂的。

好。如果一定還是要討論專業。雖然我們不是專家，我們至少可以「想像」一下。

「飛機燃料根本無法產生那種毀滅整棟大樓的爆炸能量」？！

我的「假定」是：一台飛機的燃料、以怎樣的角度、速度撞擊大樓的特定部位之後能夠產生多大的爆炸能量，對於秘密圈內外的所有專家而言，就算沒有親臨現場，也能大概算得出來。

就好像，如果如果有個調查報告宣稱「這個人被對街約一百五十公尺遠的兇手持白朗寧手槍給射殺了」，所有秘密圈內外的專家都會知道這是胡扯～～這根本超出了這款手槍的有效射程嘛！

除非，美國有能力壓制「全世界」對於這種大樓爆破有專業的專家，讓所有專家在明知政府胡扯的同時，沒有半個人「膽敢」或「能夠」提出經得起各方專家檢驗的科學證明來打美國政府的臉。

換個角度說吧！最愛批評美國民主、攻擊美帝思想的中國專家們，如果有這種打臉美國政府、揭穿美國醜陋面目的機會，中國沒有理由不跳出來用科學數據大聲指責美國才是。

請注意，光是「真的有中國專家提出質疑哦」～～很抱歉，那是不夠的。質疑要夠有力，才稱的上是質疑。否則，中國有很多政治學專家推崇習近平的開明專制呢！那要怎麼解釋？

到底，怎樣的「質疑」才算夠力呢？

首先，弄出一個電腦模擬實驗，公布所有的參數，證明飛機爆炸不可能產生這種效果。

其次，再弄出一個模擬實驗，並且公佈所有的參數，說明「怎樣的情形下才可能產生這樣的破壞效果」。比如說，要在大樓的哪些角落、佈置怎樣性能的爆破裝置，才能產生這樣的效果。

第三，然後，舉辦公開的討論會，要求美國相關的調查機關踹共，要他們面對這樣的模擬結果，並且要美國政府解釋可疑之處。

第四，如果可能的話，進一步提出指控，比如說「你看，為什麼地下一樓的爆破現場從來都列入機密，只有極少數的人才能進去檢查」、「為什麼美國這麼多提出質疑論點的專家都陸續被查稅/炒魷魚/暗殺」之類的跡象佐證。

如果真的有這一二三四，那麼，就是一場很有力的質疑了。連我也會開始質疑911是一場大騙局。

結論：揭穿陰謀秘密的秘密

這是一個高度專業分工的現代化社會。我們只能仰賴各種權威。物理學的權威、戰爭的權威、媒體界的權威、數學的權威、資訊的權威、醫學的權威......，並且假設他們說的「應該是對的」。

這會產生一個問題：萬一權威錯了怎麼辦？

比如說，負責蒐證的專業刑警因為疏忽了，所以弄錯了一個關鍵證據，或是專業法醫因為百密一疏而疏漏了一個關鍵的微創傷口，而法官必須依據證據辦案。也就是說，「上游」的權威錯誤，之後的各個權威也就一路跟著錯下去了。

又比如說害死人的次貸風暴。華爾街的金融人士弄了一堆騙死人不償命的「衍生性金融商品」，並且把信用評等機構拉下來背書，什麼穆迪呀、標準普爾啊，這些國際級的機構都買單了，各國頂尖的專業會計師能夠不背書嗎？頂尖的會計師都背書了，各大中小型投資機構還有什麼好質疑的？各大中小投資機構都買單了，投資散戶又哪裡有不上車的道理？

結果？結果大家都知道了。除了那些亂搞的華爾街有力人士賺太飽賺到吐之外，全世界都虧到吐血。要等到大家都虧到吐血之後，大家才停止腦充血的投資，才願意靜下來思考「ＣＤＯ」是個什麼鬼東西，然後恍然大悟地說「什麼？怎麼他們竟敢拿這種東西出來騙人！」。

「相信權威」的代價如此之高。也因此，當我們選擇「相信權威」的時候，最好要有充分的理由或條件。「我們別無選擇」是一種答案，但是次貸風暴的血淚經驗告訴我們這個答案還不夠好。

「相信權威」的條件

怎樣的條件可以讓我們能夠安心地相信權威呢？答案是「資訊必須公開透明」、「必須經過各方專家的檢驗」。

如果有當一個權威人士Ａ上當之後，後續的權威人士ＢＣＤ確實很可能也跟著上當。在<<剪裁歧見>>裡面也提到了這點，所謂「社會流瀑」裡的互動關係。

相對的，要解決這個問題，就是「回歸科學思辨」。比如說，不管你學問多大，你一時間不小心把「三三得九」說成「三三得六」的時候，大家也不會不小心就盲從了你的權威。

也就是說，回到剛剛911事件陰謀論，「模擬實驗」並且「公布所有參數」的意義，在於公開地讓所有人用科學理性的思維檢視你的實驗、主張。

如果你公布的是「假的參數」、「有疑問的參數」，就會被秘密圈外的專家幹爆，這場模擬不但不能增加你的說服力，反而讓自己顯得很蠢。相對的，如果你的模擬實驗通過了大家的驗證，那麼大家一翻兩瞪眼，都必須聽你說話。你說的就算不是真理，至少也是「目前為止最被值得相信的假說」。

這也說說明了，在這個高度分工的現代社會，「資訊透明」是一件非常重要重要的事情。缺少了資訊透明，人們就可能將任何事情都「陰謀論」，而且又因為資訊不透明，所有的「陰謀」都無從被檢視，於是陰謀論會在所有議題上、在所有人的心中發酵。

帝國的衰敗

陰謀論無所不在的結果，就是摧毀人與人之間的「信任」。而，任何一個組織如果少了「信任」，就會大大地增加運作時的摩擦、導致組織效能的降低、最後導致組織的崩壞。

覺得這樣說太學術腔？白話的說，就是，你老是覺得所以人、所有事都可能是一個大陰謀的一個小環節。你根本無法相信任何人、任何規定、任何政策。在這種情形下，要怎麼做生意？做了生意能賺大錢？賺了大錢能夠有命花用？能夠不掉入鬥爭風暴而莫名其妙被雙規？會不會有一天相麥可喬丹一樣被中國喬丹控告「侵犯了自己的版權」？

如果我們戴上社會學家、趨勢學家的宏觀眼鏡，就會看見事情的核心本質是這樣子的：隨著人類互動的大量增加、與專業分工的鴻溝越來越寬越深，「資訊的迅速流通」與「資訊的透明」是必要的。像中國那樣大規模地管制資訊，表面上看起來是興建了一座由百度、支付寶、騰訊等資訊科技服務構築而成的城堡、又用網路長城圍起了護城河，而實際上，卻是徹底扼殺了極端重要的「資訊透明」與「經得起各方專家檢視」這兩個重要的要素。最終的結果，只能是帝國的衰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