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慧與情感交流

你看過納達爾與喬帥2012年那場世紀之戰嗎？高潮迭起、驚心動魄的程度，連觀眾都看到累了。

如果你看過遙控機器人大賽—兩台戰鬥機器人互相傷害，從噴火、電擊、鐵鎚敲、鋸子鋸......，誰先掛掉對方誰就贏。我們會覺得「驚心動魄」嗎？會。雖說是「機器人大賽」，但背後是「兩群人各自設計出一個機器人，然後雙方機器後面各自有個人透過遙控在參與比賽，」。

即便是遙控機器人大賽，觀眾仍然可以直觀地感受到參賽者策略上的進退與情緒上的起伏。更別說網球公開賽那種兩個頂尖運動員的體力、技術、意志力與機運的對決。

但是，如果單純是「兩個機器人自己在比賽」呢？如果再更近一步地，沒有物理上形諸於外的拼搏，只有抽象能力的比較～～比如說，兩個研究室各自發明了一套能夠自我思考、自己決定要怎麼走下一步的圍棋機器人在對弈呢？

我們可能還是會因為雙方軟體的棋力高深而讚嘆，但是我們會對於這場臻於化境的絕妙好棋感到「驚心動魄」嗎？

不一定，就算有，感情上的感動/衝擊恐怕也很微薄。為什麼？我的理解是：因為，這場圍棋比賽的背後雖然有人類情感的參與，但是非常稀薄、而且非常迂迴～～先是「智識產生人工智慧」，然後再由「人工智慧自行思考」，然後「軟體的思考能力決定對弈的勝負」。而且觀眾清楚地知道：這個軟體之所以下這一步棋，不是因為「寫程式的人知道如何下這盤棋」，而是「機器人自己應運既定的規則去想出來的」。

人工智慧機器人的比賽，之所以不容易引起觀眾情感的共鳴，是因為「參賽者情感」並不是決定比賽勝負的關鍵。只有情感，才能影響情感。

更簡單扼要地說，就是「情感因素」：「參賽者的情感對於比賽結果的影響程度」、以及「比賽結果對於觀眾情緒的牽引程度」。正是這種「情感因素」，決定了一場比賽是否扣人心弦。（當然，「技術因素」有一定的重要性。比如說，一場參賽雙方球隊的球技都爛到不行、失誤頻傳的籃球賽，不管雙方球員在比賽中的情感起伏再怎麼戲劇化，還是很難讓觀眾買單。這種情形並非正常比賽的常見狀況，所以不在討論範圍。）

所以，除非機器人也有自己的感情。否則，要讓機器與人之間產生情感的交流？在「技術上」目前還很困難，更重要的是，在「本質上」，這就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

人工智慧這種東西一度被看好，後來沉寂了很久；一直到在圍棋上面有突破性的進展之後，人工智慧再度受到重視。即便如此，人工智慧還有許多瓶頸等待突破。哪些瓶頸？比如說「語言」、「語意」、「意識」與「潛意識」、「社會化」、「情感」～～種種AI發展路上的瓶頸，都是「用機器人取代真人的情感交流」的瓶頸。關於這些瓶頸，書局裡面有不少寫得淺顯易懂的書籍，在此就略過不提了。

總之，技術、知識、藝術、情感。這四個層次，一層比一層不容易。因為，「讓機器人有它自己的情感」？這在目前並沒有辦法做到，更別提「讓機器人與人類交流感情」了。

結論是：高齡化社會中，老年人口需要感情寄託。面對超高齡社會化的問題，有一種作法，比如說日本正在努力的，是「讓機器人來照顧老人家」。問題是，光是「生理上的照顧」就已經有非常非常大的困難了（比如說讓機器人幫老人家刷牙，就已經是非常非常不容易的技術門檻），更別提要「在情感上照顧」老人家了。與其發展機器人，倒不如發展人文社會、讓人們更重視情感教育、並且把因為電腦、機器而失業的人力導引到「情感產業」，比如說讓更多的人願意照顧老年人的情感；又或者，打照一個對動物友善的社會，讓有生命、有情感的寵物們與老人們互動、進而填補老人在情感上的空白。